第(2/3)页 安娜·怀特:“但是电影毕竟是导演的艺术,如果你只是一个演员的话,我就不这么说了,可你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编剧,你有没有想过,不做导演的话,其实无法让电影百分之百地把你一开始构想的那个世界呈现?” 陆严河摇头。 “我从来不这么认为。” “嗯?” “即使是导演,也往往是仰赖各个不同的人,去一起搭建这个世界,导演的意图当然是主要的,可是,导演的艺术思维跟我作为演员和编剧的思维最为不同的地方是,它必须是条理性的、可拆解性的、明确性的。”陆严河说,“但对于我来说,有很多的东西,它在我这里,没有那个能力,去做清晰的拆解,我能给出一个眼神,但我无法讲清楚我给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,我能在不同的故事里写出一百句不一样的我爱你,但我无法把这一百句我爱你,分门别类地放在每一个恰当的场景里。” 安娜·怀特惊讶地哇哦了一声。 “我明白了。”她说,“你是真的,才二十三岁吗?” “不,我已经二十五了。”陆严河笑着解释。 “噢,二十五。”安娜·怀特点了点头,“仍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年纪。” 陆严河知道她想要说什么。 他只能但笑不语。 “但是,你竟然还在同时创作《老友记》这部情景喜剧。”安娜·怀特忽然又说道,她用有些匪夷所思的语气说,“你要知道,你是情景喜剧史上,第一个独立创作了这么多集情景喜剧的编剧了。” 陆严河心想,那是因为他也不是“一个人在创作”。 安娜·怀特:“你真的是一个很有创作精力的人。” “谢谢。” - 今天晚上能够聚集这么多人,也是一种缘分。 这几部电影的排映时间,都在第一周。 加上又都有大明星主演,所以,基本上每个电影剧组的预算都比较充足,这些明星背后也有品牌方为他们在这边的衣食住行买单,他们就都赶在开幕式之前到了。 明天就是开幕式,大家都会出席。 所以,今天大家也不能聊得太晚,需要为明天养精蓄锐。 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时候,这个聚会就散了。 陆严河和安娜·怀特一起上车,回去。 安娜·怀特说:“今天晚上这个聚会的氛围,比我想象中要更好一点,你们中国电影人之间的感情很深。” 陆严河:“因为大部分都是熟人,而不太熟悉的人,因为都跟自己熟悉的朋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即使不熟,也会爱屋及乌地热情很多。再者,说一句实话,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坛上其实并不强势,在异国他乡相聚,大家总是会更容易地相聚在一起。” 安娜·怀特说:“最近这几年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坛上的表现非常出色,这还不算强势吗?” “安娜,最近几年中国电影确实取得了一些成绩,可是,说实话,那也只是终于从销声匿迹变成了有点声响。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国家,中国电影也是一个很大的行业,跟这样一个体量的行业相比,我们所取得的成绩,算是非常出色吗?”陆严河摇摇头,“但是今天晚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高兴?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抱着希望,包括我在内,能够一次有这么多中国电影入围一个电影节,这多罕见啊,最近二十年都没有见过吧?” 安娜·怀特点点头。 “确实少见。”安娜·怀特说,“但我还是要说,电影这个行业,一个国家的电影是否受到认可,往往就是从你有哪些具有代表性的电影人开始的,在你、王重、刘毕戈这一批中国电影人出来之前,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冒出来在国际电影节有影响力的电影人了,往往就是偶尔冒出来一个,一两部作品,一两年,然后就断档,无以为继。要在国际上有稳定的影响力,是需要有持续创作和产出的能力的。” 陆严河点头。 “我明白。” 安娜·怀特又说:“《大海啊我呸》这部电影在比卡洛上映的时候,我去看了,它是你的电影公司支持新人导演所做的一部电影,这部电影挺让我惊喜的,后来知道你又找他拍了另一部电影,是你写的剧本,还是李治百主演,我抱了很高的期待,看完之后却有点失望。” 陆严河知道安娜·怀特说的是《那些年》。 陆严河微微一笑,说:“它确实不是一些人会喜欢的电影,因为它情感过于饱和,情绪过于宣泄,某种程度上,过于讨好观众。” 安娜·怀特有些意外地看着陆严河。 “你——似乎都知道?那你为什么还会写出这样一个剧本?” 陆严河笑着说:“安娜,有的时候,我常常觉得,大家都忘记了一件事,其实我也只是刚从学生时代离开不过两三年而已,我知道什么叫做高级,可是我不想让我始终在高级这样的概念里活着,我喜欢不同状态下的不同真实,哪怕有的时候,它狗血、恶俗、煽情,甚至是让人脚趾抠地的尴尬。” 安娜·怀特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严河。 - 与此同时,塔克也正在汪彪和邹东那辆车上。 今天一晚上,他的情绪都非常亢奋。 直到这个私人聚会结束了,他的兴奋也没有褪去。 他一直在好奇地跟汪彪和邹东问问题。 幸好汪彪现在的英语还不错,能够跟人日常交流了,否则,塔克也只能跟他们大眼瞪小眼,鸡同鸭讲。 让汪彪比较惊讶的是,塔克对中国演艺圈——准确来说,是对中国电影了解挺多,都超出了汪彪的意料。 汪彪跟着陆严河出了这么多次国,跟太多人交流过。 甭看国内的那些媒体怎么吹,那些外国人每次一聊到中国电影,基本上就只有那几部,这还是在电影节碰到的人。 汪彪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在电影节,而是在大街上随便碰到一个普通人,他们这辈子有没有看过一部中国电影都不知道。 但是,塔克说起中国电影,却不是在说《小鬼当家》和《活埋》,也不是在说《三山》《暮春》这样在国际顶级电影节上拿过奖、还算有点名声的艺术电影,他对中国电影这些年的发展,以及哪些类型比较热门,哪些类型有什么代表作,都挺清楚。 他甚至知道《我许久未回去的家》和《九阴》这样在国内虽然取得了高票房、在海外却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电影。 汪彪惊讶地问他是不是一个“中国通”,是不是一个“中国文化谜”。 海外也确实有这样一批人。 塔克却摇头,说,是他妈妈最近这几年经常在家放中国的电影,还常常研究一些中国电影学者的著作。 他常常跟着他妈看,了解了不少,但也只是皮毛。 汪彪心想,难怪安娜·怀特这一次突然提出了希望能够邀请陆严河到她家小住一段时间。 安娜·怀特这还真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“蓄谋已久”。 汪彪知道,陆严河会临时接受这样一个邀请,很重要的一个原因,就是琳玉说,安娜·怀特是一个在国际影坛非常有威望的评论家,同时她对中国电影又几乎没有关注过(明面上),所以,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让安娜·怀特进一步了解中国电影的机会。 现在看来,安娜·怀特是看到了中国电影这几年的发展,尤其是以陆严河为代表的中国电影人所取得的成就,所以在关注研究了好几年以后,开始有动作了。 汪彪意识到这一点以后,对安娜·怀特的第一反应是肃然起敬。 说实话,以她在电影评论界的名声和地位来说,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一切,让自己和家人拥有一个更加富裕和优渥的生活环境。 当然,现在这个公寓也不差,是一个很温馨的家庭。只是—— 汪彪想要表达的意思,是对于名利的追求,是人之天性,而安娜·怀特却能反其道而行之。 不仅如此,她对中国电影感兴趣已经好几年,她已经在这个方面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,研究,学习,可是,一点没有表现出来,有点“坐冷板凳”的意思。 没有人知道她在付出什么,也没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。 只因为她热爱电影,所以很多东西,发乎于情,不动声色,没有在心中有把握之前,不宣之于口,也不形之于色。 因为身处瞬息万变、追名逐利的演艺圈,见过太多追着热点跑的人,所以,汪彪也越来越尊重安娜·怀特这种人。 塔克并不知道他随口的几句话就带给汪彪多大的触动。 他还在热情洋溢、眉飞色舞地跟他们说着自己一年前和爸妈到中国旅游的经历,分享着他对于中国的感受。 汪彪说:“你下一次来中国的话,联系我们。” 塔克:“可以吗?你们工作会不会太忙,没有时间?” “没有时间的话,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安排的,你更方便。”汪彪笑着说,“人生地不熟,就像我们到了比卡洛,认识你们这样住在当地的人,很多事情不明白,可以问你们。” “这是当然。”塔克说,“可惜你们是在电影节期间来的,现在人太多了,我们本地人这个时候除了去看电影,也不会怎么出去,等电影节结束了,人少一点之后,其实比卡洛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,非常值得一逛。” 汪彪点头。 “以后有机会,我们争取在电影节之外的时间来一趟。” 塔克说:“那最好在我放假的时候来,否则我上学的时候,在美国,也不在比卡洛,没有我带着你们逛,你们会错过比卡洛一半的美。” 汪彪笑,说好。 - 很奇怪的是,陆严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认床的毛病。 他在安娜·怀特家的第一个晚上,睡得格外沉,还香,如果不是因为他晚上忘记拉上窗帘,结果第二天被金灿灿的阳光直接晃醒,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睡到别人来敲门。 陆严河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,安娜·怀特正坐在那个阳台上,手里抱着一本大部头的书,手里拿着一支烟,姿态优雅、慵懒地读着。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,温暖,宁静。 陆严河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机,站在客厅里拍下了这一幕。 他没有去打扰安娜,而是直接去了洗漱间,先洗漱了一番,一看时间,才早上七点,早得很,他换上跑鞋,准备下楼去跑一圈。 陆严河在小群里发了条消息。 大约五分钟以后,随行的保镖就已经就位了。 陆严河这才去跟安娜打了个招呼,说他去跑个步。 安娜点头,“那你等会儿还回来吃早餐吗?” “当然。”陆严河点头。 - 第(2/3)页